冷冽的冬天裡,一位身材圓潤的綿羊獸人正在一間服飾店的櫥窗裡織著毛衣,她在織布機前嘎嘎地操作著機器,一綑綑的毛線慢慢的變小,被織成的布從綿羊的大腿上漸漸地垂到地上,當她彎腰下去撿起布匹的同時,眼睛的餘光看到正在對面大樓只穿著尼龍布製制服的警衛在寒冬中打冷顫。那隻渾身灰色皮毛身材精壯的狼警衛在門口站地直挺挺的,只是還是會不時的搓著雙手取暖。

 

「啊啊,為什麼不能多加件衣服呢?」綿羊這樣想著。

 

        寒冬裡,一位身材精實的灰狼獸人站在大樓前擔任警衛,他的身上只有當初大樓管理委員會聘請他時配給的警衛制式服裝,那是一件尼龍布織成的制服和黑褲。那狼獸人在大樓的警衛工作都是些乏味的事務,但每一項小工作堆疊起來也夠他煩的,從定時的巡邏和訪客登記,到簽收包裹,還有每個房客的臨時要求,當然還包括那些稀奇古怪的訪客。像是曾有個山豬訪客已經喝到爛醉還想到這棟大樓找人續攤,在櫃檯前大吼大叫喊著灰狼警衛從來沒聽過的名字,最後還躺在地板上倒頭就睡。縱使現在天氣乾燥寒冷,他最近的興趣是在門外站崗,不是因為有這個必要,只是發現對街平時只有陳列衣服的服飾店櫥窗,現在都會有位綿羊獸人在織著布料和製作衣飾。

 

他總是在心裡想著:「哇!那一綑綑的線竟然能讓她創造出那麼多美麗的衣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也創造出那美麗的作品?」

 

        夜晚,在這條街上,櫥窗內是正在織布的綿羊,而對面則是正在值班的狼警衛,這已經成為這街道上固定的景色。但這天晚上,這景色稍稍的改變,提早下班的警衛沒有回家,他走到對街的服飾店櫥窗前,看著綿羊俐落地將布匹裁切縫紉成一件長大衣。他用兩手搓著左右手臂,讓身體可以暖和一點,一邊靜靜的看著那羊獸人裁縫製作衣飾的樣子。原以為自己沒有被注意到,狼警衛一點都沒有想要打擾羊獸人織布的意思,綿羊忽然轉頭向他招手。那動作讓狼警衛有點嚇到,他先是轉頭向後看,確定身旁沒有別人,然後用手指著自己。

 

「我?」那狼警衛嘴裡喃喃自語。

 

綿羊點點頭,用手指向下方,示意要狼警衛進入店中。狼警衛看懂了意思後,從一旁的門口進入店中。服飾店沒有外觀看起來那麼大,大部份的空間都被織布機和紡織器具給佔走了,不過架上還是有不少一眼就看得出來的好貨。服飾店的裝潢是一種溫馨的家庭風格,隨處可見一些居家的小擺飾,復古的咕咕鐘、簡單的黃金葛盆栽、有點年紀的檯燈……等。

 

        綿羊看到狼警衛進入店中,馬上想將剛剛織好的大衣貼在狼警衛身上丈量,但這親暱的舉動讓那狼警衛反射地往後退了幾步。

 

「不用了,如果是要向我推銷我這就走了,我可付不起這大衣的錢。」

「這不收你錢喔,我是要拿來送你的。」綿羊搖搖頭後說道,繼續將那大衣貼在狼的身上用皮尺東測西量,那狼像是想要退開讓綿羊停止,那那綿羊熟練的身手早就將所有需要的數字給丈量好,她又將大衣拿回裁縫檯前修改。

 

「那更不行了,我又沒有給過妳任何幫助,也沒付你最基本的工資,這禮物我可拿不起。」

「有啊,你有。」

「有?我想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你每一夜都在對街陪我啊。」

「那是我的工作啊!就算妳不在這裡,我還是會在對街站著。」

綿羊搖搖頭。

「之前的警衛可沒有在這寒冷的冬天還站在門外,只有你。而且如果有你在外面我會織地更起勁喔!」

綿羊隨後把修改好的大衣套在狼警衛身上比對,

「嗯,這樣就剛好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夜晚相伴的夥伴!」綿羊拿著剛修改好的衣服嘴上露出微笑。

「我叫『君』,君子的君,說是夥伴,這感覺好奇怪喔!不過也是因為有你在這邊織著布,我在外面站崗也沒那麼無聊了。」

「我叫『小淋』淋雨的淋,我啊!是看你每次都只穿那制服,現在的天氣應該會撐不住吧?」

已經知道彼此的名字並互相寒暄之後,兩人相視又笑了笑。

「哪!真的是要給你的!」小淋硬是把大衣給塞到君的懷中,

「謝……謝謝。」君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是收了下來。

「就算你不收我也賣不了了,那已經修改成你專屬的大衣了。」小淋把大衣塞給君之後,又開始操作著織布機。

 

君沒有馬上離開店裡,收了大衣當禮物,讓他想要更了解這間店,了解小淋在做什麼,又是怎麼做出這大衣的。

「你想要試試看嗎?」小淋看到君盯著自己織布的手,

「不行啦!我只是覺得你織布的樣子很漂亮,而且……」君欲言又止,

「而且?」

「而且你看我兩手的爪子,一定會把美麗的布給抓破的。」

「你那麼溫柔,一定不會的啦!」會這麼說是因為不管是接下大衣的時候還是小淋為他丈量的時候,君都是小心翼翼地怕碰壞了大衣或是弄傷小淋和她的店,隨後小淋笑了笑邀他坐到織布機前。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行呢?」

君被小淋拉到了織布機前坐下,小淋開始拉著君的手,一步、一步教他怎麼操作織布機。君小心翼翼地照著小淋教導的方式操作織布機,他看著布匹一點一點的從自己的眼前慢慢成型,而且還一路落到自己大腿上。君看到這繽紛的布匹竟然是出自己的手,這神奇的感覺讓他忽然興奮起來,速度越加越快,一個不注意,手上的爪子冷不防鉤到了線,讓一部份的線打結,看到這景象他馬上停手並起身想退開。

「你看吧!我還是……」

小淋不說任何話就硬是把君給推回織布機前坐下,他示意君先不要動,並俐落地在他眼前把所有因為爪子誤觸而糾結在一起的結給解開。

「你看,一下子就解開了,不難吧!我偶而也會發生這點小失誤,沒那麼嚴重啦!」

看到小淋幫忙把結給打開,君也繼續操作著織布機,不過這次更加小心地動作,還注意自己不要特意加快速度,他細心、緩慢地操作眼前的機器。織布機嘎嘎地響著,隨著織布機的動作,美麗的布匹也慢慢成型,一段布緩緩地從織布機前一點、一點跑出,布料落到了君的腳上慢慢往下垂落,最後再掉到地上,形成一長段能夠製作衣服的布料。

「這實在是太好玩了!沒想到我也能做出成品,而不是破壞。」君難掩興奮的神情說著,

「當然啊!任何人都可以創作啊!」小淋握著君的手,但君沒有在縮開手,他聽著小淋的話語,

「你這才不是破壞,是守護保護美麗的事物,而且你的手還可以創作。」

「創作?」

「你這不是把布織出來了嗎?每個人有能力可以創造啊!」

「哈哈哈!那是因為有妳啊!」

「才不是……」當小淋想要反駁的時候,君忽然插了話,打斷了小淋,

「啊!都那麼晚了!該走了。」君看了手錶上的時間。

「沒想到都那麼晚了,每次有你在都會忘了時間呢。」小淋也看了看店裡的時鐘說。

「啊啊!我陪妳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這間店樓上而已。」

「那……就『再見』囉!」君加重了『再見』二字,好像想暗示之後還是會再來光顧。

 

兩人互道再見後,君走出店門口,還不時的回頭看,小淋則在店門口揮著手,直到小淋停止揮手走入店內,君才將頭轉向前方的道路,不再回頭。走在返家路上的君,月光灑在他臉上映出一抹微笑,那是他不自覺掛著的微笑,走著走著還會像孩子一般做個小跳躍。另一方面,回到店裡的小淋整理了店面後,進入自己的臥室內。稍做休息後,他一邊準備著晚餐,一邊想著剛剛的情境,想到君有點笨手笨腳的樣子,剛剛不敢露出的笑意展露在臉上,她一邊吃著晚餐,還是不時自顧自地偷笑出聲。就這樣,這個夜晚,平時在對街遙遙相望的兩人終於碰撞在一起,兩人也為此幸運的相遇在不同的路上流露相同的微笑。

 

        從此之後,君只要有空就會穿著小淋做的羊毛大衣在外頭站崗。夜晚裡,穿著純白色羊毛大衣的他顯得特別顯眼,讓在對面櫥窗裡的小淋看得特別清楚,只要有君在外頭站崗的的日子,小淋總是會在櫥窗裡織布。君不只穿著小淋做的毛衣,不管是值日班下班後的夜晚還是沒有值班的早晨,他都會準時到小淋的店裡報到。除了幫忙小淋整理店面、招呼客人,他也開始在小淋身旁學習織布和設計、製作各種衣飾。有些顧客還為了要看君,三天兩頭特地到店裡消費,就為了見他一面。狼在這種店裡工作似乎很稀奇,讓很多人感到很好奇,漸漸的君也就成了店裡的活招牌。

 

        只是兩頭跑的君,像是兼了兩份差,他本來以為自己身強體壯,這點操勞還不成問題,但最後還是搞壞了身體。勉強排到了一天假讓自己休息了一整天,但腦子裡想的還是各種編織的技巧。躺在床上,他雙手伸向天花板,在空中想像眼前就有一台紡織機,手上就有編織用的棒針,憑空揮舞著雙手,練習著各種學習到的技巧,如果旁人看了,搞不好還以為他的病嚴重到有幻覺。這時,門外的搖鈴忽然響了起來。

 

「噹噹噹!」

 

正想著會是誰會在他生病時拜訪,小淋的聲音就傳進了耳裡。

 

「君!在嗎?我是小淋!」

 

聽到聲音的君打開了門,提著補湯和可以緩和各種疼痛藥草補品的小淋出現在眼前。小淋看到君還是穿著她親手織給他的大衣露出一抹微笑,看著君驚訝的表情,她更是在心裡大笑了起來,知道君的住處,還從未拜訪過,這是第一次。

 

        君所住的地方是一棟五層樓小公寓,他則住在二樓靠邊緣的房裡,雖然是小公寓,可是因為樓中樓和天花板挑高的格局,讓房間顯得很寬敞。一樓是客廳兼餐廳,只靠著電視機分隔出兩個空間,廚房則是連著餐廳,都是開放式的空間。二樓則是臥室和廁所,臥室有個窗戶,可以直接看到客廳。屋內沒有什麼特別的擺設,有的都是一些木刻的雕像和圖騰畫。

 

「快回去躺好吧!這幾天我來照顧你好了。」

「不用了啦!反正……咳咳咳……」

「沒關係!你先躺回床上,這邊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沒有是沒有,不過都是些我奇怪的收藏興趣,咳咳咳……」

「都咳那麼嚴重了!你先躺回床上,我來泡點熱的給你。」

 

小淋將君扶到臥室後,拿著補湯到廚房加熱裝碗,她一邊加熱一邊看著那些奇怪的收藏。沒想到,君的興趣那麼奇特!她一邊想如果這些圖騰放在他製作的衣服上一定會成為特別的作品。想著、想著,忘了在爐子上加熱的湯已經滾了,而且都冒泡溢出了鍋外。

 

「啊啊!都滿出來了!」小淋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把火給關熄,

 

她拿著布將鍋子端上餐桌,用了同一塊布先將爐子稍做清理,在碗將湯給盛入碗中。小淋先是自己聞了碗中的湯,確定味道沒什麼大問題,再自己小嚐了一口。

 

「嗯!沒問題了!」

 

確認口味都正常,小淋端著熱騰騰的補湯趕上樓到君的床鋪旁。

 

「喝吧!」小淋一邊說著一邊舀了一口湯到君的嘴邊

「你剛剛……咳咳咳……沒問……咳咳……題……」

「別說話了!快喝吧!喝完身體會舒服一點。」小淋打斷了君的問話,想讓他趕快把補湯喝下,希望能馬上改善君現在糟糕的症狀。

        經過兩三天的養病,君已經可以正常工作,不過因為這次的事件,小淋要求君不能再把店裡的工作當作是自己的正職,要以警衛為主。所以君只好逢假日才到小淋的店裡,而且小淋也不再讓君處裡店裡的銷售,只讓他專注於織布和裁縫的學習。

        隨著練習的的時間加長,君也熟練地織出各種有著特別花紋的布料,而且受到顧客好評。不過讓小淋好奇的是近來的布料已經少有脫線或斷裂,在偶然的情況下,小淋發現了他把兩手的利爪給磨平了。

 

「你怎麼把抓子給磨掉了?」小淋抓著君的手說道,

「這樣就不會把布料給抓破啦!」

「可是……警衛的工作怎麼辦?」

「我還有這一嘴牙啊!」君邊說邊用手指去敲了敲自己的利牙,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大樓的住戶都沒說什麼嗎?」

「他們才不會發現呢!」

「但是……」

「沒關係啦!你快來教我新的織法吧!」君正快速的操作織布機,練習著剛剛學到的新織布技巧。

 

君嘴上說沒關係,但是到小淋店裡的頻率越來越高,就連平時一定會排班的日子也還是會出現在店裡,這讓小淋不得不起疑。於是,小淋偷偷地跑去大樓探班,結果看到的不是君,而是另外一個獵犬警衛。一問之下,才知道大樓的管理委員認為君擅自把做為武器的利爪磨平,已經不適合在這棟大樓擔任警衛,被公司幹部知道之後也以違反契約規定而將君給解聘了。知道來龍去脈後,小淋等著君到店裡面就開始旁敲側擊,想要問清楚他到底怎麼了。

 

「最近好像很少在對面看到你站崗啊?都躲到大樓裡了?」

「沒有啊,就比較少出來了。」

「可是平時都會定時走出來巡邏不是嗎?」

「就少了這項勤務而已。」

「而且最近都很常到店裡來,是排班變少嗎?」

「對……對啊!多了個新人,你也看到啦!那位獵犬。」君開始有點支支吾吾,

「嗯……」小淋用了質疑的眼神盯著君,「你騙人。」

「沒……沒有啦!啊!對啦!我放年假啦!」君胡亂說了個爛藉口,

「你不用再編理由啦!我都知道了,你被公司給開除了,那位獵犬警衛很親切地都跟我說了。」

「嘖……真是多嘴。」看來君事先向那位新來的獵犬先知會過了,不過沒什麼用,

「你也別這樣,他也是好心,反正你都被開除了,就到我店裡來吧!不過薪水不高喔。」小淋提議完後,雖然君對於薪水不高這件事沒什麼反映,小淋倒是自己偷笑了一下,

「真的可以嗎?」君興奮地追問,

「你都來這麼久了,也看不出哪裡不行吧?還有些客人是專門來看你的,對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於是,君開始了在小淋店裡的紡織生活。

 

        小淋的店是一間兩層樓的房屋,二樓就是她自己的住處,只有簡單的兩房一廳和附淋浴間的浴室,餐廳和客廳是連在一起的設計,也沒有特別隔出廚房,電池爐式的廚具就放在餐廳角落。

 

「旁邊那間空房稍微整理一下應該就可以讓你暫住了。」

「沒想到還有房間可以讓我住,我以為我要睡沙發了。」

「哈哈!別高興的太早,那間房被我拿來當倉庫用,整理要花一陣子時間喔!」

 

兩人花了一整晚將房間整理成一個滿意的樣子,通風良好、一張可以休息的床和可以放上簡單裁縫機的書桌,還有一個可以讓君擺放他那些稀奇古怪收藏的櫃子。

 

梅雨季的到來,幾乎每個晚上都是在雨聲的陪伴中度過,偶爾還會有陣陣的雷擊,幾天下來君都是在雷聲的陪伴中完成一件件的試作品。梅雨季開始後的兩、三天都是這樣的天氣,直到某天雷擊大作的夜晚,當君正一如往常的練習、設計服飾時,房門被敲響了。

 

「君!是我!小淋!可以……可以讓我進去嗎?」

「進來吧!門沒鎖。」

「可以……今天可以讓我睡這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怎麼了?這樣不會怪怪的嗎?」

「因為……就……。」小淋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一聲雷響才讓她現出原形。

「呀啊!」小淋驚恐的摀著耳朵叫出聲,

「妳該不會怕打雷吧?」

小淋點了點頭,開口詢問君,「今天可以跟你睡同間房嗎?拜託!」

「可以是可以,這本來就是妳的家,不過……我們兩個這樣……妳確認沒有問題嗎?就算我睡地板也有點……你知道的。」

「沒關係啦!拜託!拜託!」

「好吧,妳沒問題我也無所謂,不過我就睡地板吧!」君點點頭之後,只看到小淋衝回自己房間把地毯和枕頭、被子都抱了進來。她開心的鋪著地毯和棉被,本來打算要直接睡地板,但還是被君給趕到床上。

「我說過我睡地板就好了,妳就睡床吧!」

小淋有了君的陪伴,馬上就在床上睡著,君在小淋入睡後,繼續把剛剛未完成的進度給做完,沒一會也躺在地毯上入睡。不過夜越深,雷聲不知怎麼越來越響。

 

轟!轟!轟!

 

君本來已經進入夢鄉,不知怎麼好像有什麼鑽進自己的被窩,讓他從夢鄉中醒來,睜眼一看,小淋竟就在自己懷裡。

 

「小淋、小淋!」

 

小淋被君叫醒,君先將她扶起身坐在地毯上,

 

「你怎麼跑到地板上睡啊?而且還滾到我旁邊,妳的睡相有那麼差嗎?」君開玩笑的說著,

「我就……我就還是會怕。」小淋聽到持續不斷的雷聲,

「唉!那今天我就跟你在床上好了,不然兩個人都躺地板多不舒服。」

「好!好!」小淋像是被救贖一般。

 

兩人先是躺在床上蓋個各自的被子,井水不犯河水,隨著雷聲此起彼落,小淋越往君的懷裡鑽,而且還靠著君的胸口壓住耳朵,這才讓雷聲阻擋在外頭,也讓小淋安穩地入眠。

 

        早晨,君比小淋還要先睜開了眼,或許是昨夜的雷雨還是讓小淋睡得很不安穩,雖然陽光早就灑在她的臉上,但還是一臉熟睡的樣子,彷彿要將昨夜沒睡好的時間給補回來。先是清醒地君還是不敢亂動身子,因為小淋還是靠著他的胸膛安穩地沉睡著,而且嘴裡的口水早已流到君的身上,君沒有要吵醒小淋的打算,他望著天花板,想著這樣的夜晚或許要持續一陣子吧?正當他將手放下,卻摸到一種特別的觸感,在小淋身上混雜了自己些許掉落的粗糙毛髮,搭配著小淋身上柔軟的皮毛,成了一個很特別的感受。君繼續更好奇繼續碰觸著,一不小心摸得出力了些,把小淋給吵醒。

 

「早……早啊。」小淋睡眼惺忪的起床,也沒有注意自己在床上的樣子有多尷尬。

「小淋,快起來!我發現了好東西!」君像是發現新大陸般,也沒再管剛剛所想像的日後情境。

兩人起身後,床上散落了兩人的毛髮交錯在一起。

「妳快摸摸看自己身上和床上這些脫落的毛!」君興奮的說,

「這……這好特別啊!」小淋先是稍微摸了自己手上有著君毛髮附著的地方,在摸了摸床單,

「你是想……織成布?」「用我們的毛髮織成布!」

兩人同時說出「織成布」三個關鍵字,然後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狂喜,意外發現新原料的兩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早上吃完簡單的早餐後就開始著手研發新布料。

 

小淋在店外掛上「今日公休」的門牌,她可不希望試做作品的時候還有其它人來打擾,兩人在確認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夠驚擾他們後,開始第一步的工作──搜集毛髮。兩人在屋裡上上下下搜集自己掉落的毛髮,並且分成兩類擺放,確定無法再找到任何一根細毛之後,才用自己身上的毛來補不足的份量。小淋和君分頭工作但也互相討論,小淋用最傳統的方法將兩種毛交互織在一起,不一會兒馬上誕生出一匹白色和灰色交織而成的布匹,而君則忙著打版型。一整天努力下來,試作品成功誕生,只是為了測試材質,織成的是最普通的衣服樣版。

 

「怎樣,穿起來如何?」君把試穿的任務推給了小淋,當然是經過一陣推拖,才硬是塞給了小淋先試穿。

「是蠻保暖的,但是又不會很悶,要不要試試看會不會有其它的功用?」

之後他們又是灑上泥土、沙子、油……等雜七雜八任何有可能不小心弄到衣服上的髒污,只是這新的布匹當然不會有抵抗這些污垢的功能,但是在清洗時卻被他們發現這新布意外的效用!

「你看!君!水竟然能輕鬆把這些髒汙沖掉但是衣服不會把水給吸走欸!」

「哇!太厲害了!這真是大發現!」君也隨手潑了水測試,「這樣是不是能應用到其它種類的衣服設計啊!」

「對啊!我曾經想過要做……」

 

小淋和君又展開了一陣討論,當然手也沒有閒下來,整天除了三餐和短暫的休息,他們不斷的利用時間將兩人各自的想法做成一件、一件成品。這些新品也一字排開先掛在櫥窗裡展示,就等待顧客們的反應了。

 

「我們來比賽!看誰的衣服最多人想穿!」

「可是,沒人知道那些衣服是我織的啊,大家只知道有隻狼守衛不務正業跑來服飾店當羊的小跟班。」

「欸!這不就正是向眾人展現你實力的機會?讓大家知道創作新衣才是你的天命!」

「還是不要好了,目前還是不要公開的好,造成騷動就不好了。」君想到初次顧客進店裡看到他的模樣,心裡還是有點害怕服飾跟他扯上關係造成店裡的困擾。

「不會啦!客人當初只是覺得你在我店裡很稀奇而已,不是有些人就為了看你而常到店裡嗎?」

「那只是他們不知道我還有在製作衣服罷了,他們一定以為我是你請來的保鑣。」

「哈哈哈!怎麼會?你想太多啦!」

 

        一早,兩人將準備要展示的新品重新打理完之後,放在人偶模特兒身上就直接擺在櫥窗裡。為了能更加醒目,讓路過的人一眼瞧見,還幫模特兒設計了些奇怪的互動動作。所有工作都準備完成後,讓他們最期待的時刻來了,就等會不會有人走進店裡了。兩人合力將擋在櫥窗前的窗簾給拉開,打開大門並掛上「Open」的開店門牌,新商品上市第一天終於開始了!路過的人稀稀疏疏,但都會往櫥窗看上一點,就是沒有人進店裡。過了許久,還是連一個人都沒進入,就連平常一定會看到的常客連一點蹤影都沒有。兩人沮喪地坐在櫃檯位子上,小淋還把頭給放在櫃檯桌上。

 

「嗯……都沒有人。」她還是靠在桌上用奇怪的音調低聲說著,

「馬上就會有啦!反正現在沒客人,這件妳穿看看!」君把一件藏在小淋也不知道地方的大衣給拿了出來。

「這件妳穿穿看,是用我的毛給織出來的喔!不過還是有加點妳留下來毛髮啦!不然大衣太硬了。」

「給我的?這麼好啊!」小淋笑了笑,

「當然,你有送給我一件妳做的衣服給我,就像妳陪著我。下次有雷雨,妳就穿著這件,也像是我陪妳啦!」

「哈哈!誰會穿著這種大衣睡覺啦!」

「雷雨又不只在晚上才會來!而且……這大衣可以當被子蓋啊!」

說完,君把衣服給披在小淋身上,手還搭在她的肩上。

「謝謝妳,謝謝妳給我那麼多,謝謝。」君小聲的細語,

「嗯?你說什麼?」

「沒有,沒事啦!客人來了!」

chenEC0605.jpg(Racoonwolf繪製)

終於有了第一組客人進入店裡,小淋趕緊把身上的大衣給拿到房裡收好後趕緊出來接客。

「請問這是新品嗎?」一位客人指著櫥窗的衣服,

「沒錯!這是用狼毛和羊毛混紡而成,不只保暖還能防水喔!」君積極的解說著,

「狼毛啊!」那位客人邊摸著其中一件新衣邊說著,

「所以這真的能防水?」另一位客人問道,

「真的!您可以現場試試看喔!」小淋說完從旁邊拿來一些水出來遞給那位正旁邊觀察的客人,

「我真的潑囉?」那位客人還是戰戰兢兢地問著,

「沒問題!」君自信十足地回答,

聽到君的回應,那位客人也毫無顧忌的往衣服一潑,只見那件衣服一點水漬都沒沾上,反倒是地上積了一攤剛剛潑出的水。

 

「哇!這太神奇了!」那位客人一邊稱讚一邊把衣服解下試穿,

「這件衣服有賣嗎?」

「當然!」

「不過這是試作品,售價可能會有點高喔!」君附和著,

「沒問題,出價吧!」那位客人把試穿的衣服脫下,儼然今天就是要將它帶走。

 

兩人一天趕工做出來的十件衣服,沒一下子就被帶走了五件。還記得兩人的比賽嗎?三件被帶走的是君做的,另外兩件是小淋。

 

「我贏了!哈哈哈!」君在空閒時和小淋說道,

「不公平啊!你都在衣服上加那麼多圖騰,誰看了都喜歡吧!」

「哈哈哈!」君一點都沒有理會小淋的抱怨。

 

        隔日,因為小淋的提議,平時都是她在櫥窗織布,但因為這次的圖騰布料大賣,所以讓君負責在櫥窗裡織布。一方面能展示圖騰布料,一方面是讓大家知道君才是這些布的作者,這是君首次讓小淋外的人看到他織布的模樣。

 

「他……在織布?」

「那隻狼竟然是織布的欸!」

「哇!這衣服是他織的啊?」

「哈哈哈!那什麼樣子!狼竟然沒爪子?」

「走錯地方了吧?」

 

路過的人們開始駐足觀看,有訕笑、質疑,也大有人發出稱讚的話語。

 

「我還是別在那織布好了,感覺都沒人進店裡來了。」君說著,

「不會啊!而且你做的這些衣服賣很好呢!」小淋幫君打氣,她不想讓君又回到旁人看不到他的地方織布,她想讓大家知道這些作品就是出自他的手藝。

 

「就是你織出這件衣服嗎?」一旁的客人打斷了小淋的話,

「是……是啊。」君小聲的回答,

「太厲害了!沒想到你竟然會織衣服!而且還是那麼特別的樣式!」那客人崇拜地望著君。

看到這幕,小淋開懷的笑了出來。

 

「看吧!大家都喜歡你!織布的你!你不用在乎那些看不見你的人。」

「好吧!妳贏了!」

「嗯?沒有啊!大家都買你做的衣服,是你贏了吧?」

「不!我是說你出的主意,我不躲了,我要織布,我要做衣服。」

「哈哈哈!太好啦!那你要一直做衣服給我喔!」小淋摸著身上的大衣說著。

「好!」君看著小淋的笑容,也像是解開了心結,打從心裡爽朗的回覆。

 

        夜晚,君還是待在小淋的店裡,他一邊整裡著開店一天下來凌亂的戰場,一邊聽著小淋操作織布機發出的聲音,兩人之前總是有不可思議的默契,做著各自的工作,一語不發但還是有著溫和的氛圍。

「話說你那天早上對我說了什麼啊?」小淋打破沉默,想要問清楚君送她大衣的早上到底想對她說什麼。

「就只是感謝妳收留我進來學織布,又沒有接受任何回饋而已。」

「不!我才要感謝你呢!你的大發現根本就讓我的店更加亮眼!」

「嗯……可是,也是妳先讓我進門的啊!」

小淋先是搖搖頭,開口回答說:「是你,是你先看到櫥窗裡的我,看見我、接近我,我才有機會讓你進來。」

君看起來想要開口說什麼,但又靜默了,他不知道要說什麼,原來在小淋的眼哩,他才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所以你能住進來嗎?住進我的店裡,我……我可不想雷雨交加的時候只有一件大衣陪我。」小淋邊說著,邊握著君的手,再將他的手靠在自己的臉頰。

君沒有把手抽走,他感受著小淋臉頰的溫度和他毛髮的柔軟,他終於撐不住了。

「我……我不知道這能不能說,但……但我要跟妳說,我……我喜歡妳,我知道不……」君說到一半就被小淋摀住嘴。

「噓!」小淋示意要君別再說話,然後她衝進君的懷哩,抱著他。

「沒關係,可以的,我們可以的,反正誰也不需要知道,只要我們兩個彼此知道對方的心意,那就好了。」

君在小淋收下摀住他嘴巴的手後,用有點擅抖的聲音說:「所以……所以妳也……喜歡……喜歡我?」

小淋在君的懷裡點了點頭,君笑了,但眼淚還是從他的眼裡留下來,是開心的眼淚。

「那今晚也麻煩你陪我囉!」小淋退開君的懷中說道,君則用手揮掉流下的淚並點了點頭。

 

        太陽升起,灑落在一間服飾店的招牌上,那招牌是用木製雕刻的,而且好像塗上一層特殊的漆,讓它能閃閃發亮又防水。招牌上寫著「淋‧君服飾店」下方還有羊的蹄和狼的爪作圖示。那店裡的櫥窗裡總是有一隻狼織著布,狼雖然留著爪子,但是看得出來有修飾過,他俐落地操作著織布機,一綑一綑不同材質和顏色的線在他手中慢慢成形成一匹、一匹的布,就算是一般的狼,留著那樣的爪子還是不太可能做出如此細緻的動作。店裡還有另一隻綿羊在招呼客人,那羊一下子拿不同尺寸的衣服給客人試穿,一下子又趕到一旁的裁縫機旁製作新的服飾。進入這家店的人完全都不會對於這個奇特的景象感到訝異,不只是與狼共事的羊,還有留著長爪還是能織出奇特、美麗布匹的狼。因為大家都知道,這裡有個紡織狼──君和他的伴侶──小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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